登机飞行
行旅之人
不问身在何处
皮囊之外的一切
只能忽略不计
进入机舱
说明 你还是一粒
尚未落定的尘埃
班机穿云破雾
感受陷入虚脱
万米之上的高空
跟仙境接壤
如冰似玉的云上世界
只适合播种真理
需要你到此见证的是
人间 天国
不过一梦之遥
合影
公路经过一片山坡
山坡金黄 是一片
地造天设的大牧场
三个放牛的孩子
跑出牛群 围住游客
叔叔 有糖吗
有 每人五块
有铅笔吗
有 每人四支
可以跟你们合个影吗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转身离去之前
指了指远处的牛群
路过的叔叔给糖吃
都是跟牛去合影
潇洒
一辆三轮摩托
前边挂着经幡
后边搭着彩帐
从五千米高的东达山岭
呼啸而下
车把式是一位
精瘦的藏族男子
旁边坐着一个
比蒙娜丽莎还会笑的女人
车速飞快 帐幡飘飘
将要呼啦超车之时
彩帐下忽然露出
两个孩子黑糊糊的笑脸
始料不及的是
他们见机行事
撅起小嘴 抬手抛下两个
带着鼻涕的飞吻
毛驴
山口的树林边
站着一头毛驴
虽然瘦得皮包骨头
却依然轻松自在地
摇摆着短小的尾巴
它晒着太阳
低垂着眼脸,
对路过此地的游人
和山坡上黑压压的牛群
视若无睹 像一位
陷入沉思的古代诗人
它是一头倔强的驴
拒绝被同化
当游客前后左右
给它拍照的时候
它正自甘落寞地回想着
在地上打滚的滋味
山里人
他们是山里人
住在怒江上游的群山之间
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
老人们手摇经轮
山头上飘着经幡
牧牛放羊,开荒活命
点燃酥油照明
焚烧牛屎取暖
他们是山里人
慢悠悠地生活在
离神最近的地方
他们的信仰
跟天一样崇高
他们是藏民
是高原的旗帜
头缠布巾,眼窝深陷
黑黝黝的皮肤
棱角分明的脸
在苍白的阳光下
他们的目光
始终是眯缝着的
他们是山里人
深居简出
巨大的岩石
守护着他们孤傲的灵魂
西藏的天空
西藏的天空
蓝的深不见底
高原的白云
轻的如同虚设
耳聪目明的凡人
即使不相信
神灵的存在
也难以否认
天国的门户
从来就没有关闭过
即使看不清
上苍的启示
也应该听到了
大地母亲
坚定有力的脚步声
畅想喜马拉雅山
喜马拉雅山
离天最近
还在升高的山
喜马拉雅山
迫使印度气流上升
以季风的方式
左右世界气候的山
喜马拉雅山
五万只雪羽鹤
每年一次
都要拼命飞越的山
喜马拉雅山
平均十位攀登者
就有一个
上去下不来的山
喜马拉雅山
让顶级摄影家数月等待
宁愿昏倒在尼泊尔
也要拍下你的雄姿的山
其实 你不过是
五千万年前
茫茫海洋里的一声喘息
幽暗地壳里的一串感叹
喜马拉雅山
今生今世
只能在文字里亲近
靠图片一睹尊颜的山
喜马拉雅山
此时此刻
你就坐在对面
咫尺数百里
却无缘一见的山
雅鲁藏布江
喜马拉雅山北麓的冰川
一派清冷 漠然
一列列穿银戴玉的雪峰上
覆盖着寒气逼人的云烟
也许冷漠就是存在的真相
以同样态度支撑乾坤的还有
古代述而不作的圣人
天上的星辰和悠然自得的海洋
雅鲁藏布江就从这里起程
从四千米的高度上
顺势而下 一路向东
好像获得了神谕
她点滴不拒 左右接纳
像一位光明磊落的化缘者
她以闪电的姿态扑向山谷
破土穿石 历险越涧
漫过平滩 碧波荡漾
进入盆地 打几个旋涡
她义无反顾地向前涌去
努力在断裂的山角下发育
成长
我们一路向东追随
有时登上悬崖
俯视她游龙似的身影
有时下到谷底
观看她在落石上腾跳飞窜
波浪翻腾 寒气扑面
冷漠恰似那些源头的冰川
奔腾的江水清澈明亮
激浪 劲流白绿相间
勇往直前的模样
如同当前悬浮轨道上
动力十足的高铁
我们一路向东
马不停蹄地追随
直到林芝的波密
发现她突然愣了一下
而后转身离去 把我们
像卵石一样冷冷地抛在了一边
于是 被晾下来的我们
重又想起了那些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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